2020 年 7 月,网络上突然涌来一股热流,全是关于一个美籍华人女孩的故事。
她叫倪春美,为了找亲生父母,苦补五年中文,一次次跨洋飞来中国。
人们很快知道了她的来历:毕业于美国史密斯学院,如今在哥伦比亚大学神经生物学实验室做研究。
听起来是顺遂的人生,可心里始终揣着个空洞。
她总说,自己出生在义乌,刚落地就被丢在了某个角落,是一位民警把她抱到了儿童福利院。
贴身衣服里藏着张红纸条,字歪歪扭扭写着:“出生于 1996 年 2 月 14 日,取名:春美”。
那年中秋节,福利院的铁门打开,一位美国妈妈笑着朝她伸手,把她带向了大洋彼岸。
18 岁之后,寻亲的念头像野草疯长。
她前后三次飞回中国,脚踩在义乌的土地上,看着街头和自己一样黄皮肤的人。
总忍不住想:会不会擦肩而过的就是亲人?
可六年过去,每次都是拖着行李箱来,揣着空落落的心走。
希望像火星子,刚被某个线索点燃,转眼又被现实浇灭。
“但一想到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从哪来,就不敢停下。”
她对着镜头录时,中文还带着点生涩,眼睛里却亮得很。
“请帮我找找吧,让我在这短短的一辈子里,知道自己的根在哪。”
发出去,无数人跟着揪心。
只是谁也没想到,这已经是她第六年的坚持了。
如今两年又过去了,义乌的风还是那样吹,街头的人来了又走。
倪春美找到那个写红纸条的人了吗?
中国弃婴被美国女子领养
倪春美与义乌的缘分,始于 26 年前那个乍暖还寒的初春。
她生来就带着南方女孩的娇俏,齐肩短发衬得脸庞小巧,一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。
笑起来时,嘴角会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。
谁看了都觉得,这该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姑娘。
没人能想到,她刚落地没几天,就被裹在襁褓里,放在了义乌赤岸镇派出所的门前。
那天风还带着凉意,或许是父母舍不得,特意给她穿了件红色肚兜,外面套着带卡通图案的黄色小袄。
包裹里藏着张红纸条,字迹轻轻巧巧:“出生于 96 年 2 月 14 日,取名:春美”。
再没别的话,像一句仓促写下的告别。
派出所的人发现她时,小脸蛋冻得有点红,却没怎么哭。
后来她被送到义乌福利院,和院里其他孩子一样,姓了 “倪”—— 取 “义” 的近音。
于是,她成了倪春美。
那时谁也想不到,半年后,会有一个远在美国的女人,隔着万水千山,一眼就挑中了她的照片。
女人叫佩吉,在 IBM 做统计,拿着不错的薪水,日子过得平静无波,只是心里总空着一块。
年轻时她遇见过刻骨铭心的爱人,都见过双方父母了,未婚夫却突然被癌症夺走了性命。
葬礼后,她把心门关上了好多年,后来试着重新开始,缘分却总差着一口气。
四十多岁这年,佩吉突然想:不如领养个孩子吧。
她联系了跨洋收养组织,填了厚厚的申请表。
1996 年 9 月,一份来自义乌福利院的资料寄到她手上。
照片里的女婴睁着又黑又亮的眼睛,像有光在里面跳。
佩吉的心猛地一动,就她了。
随后,45 岁的佩吉跟着十几个同样想领养孩子的美国人。
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到上海,又转车颠簸到义乌福利院。
推开房门时,七个月大的倪春美正躺在小床上。
看见陌生人也不怕生,咯咯地笑出了声。
佩吉走过去,小心翼翼地抱起她,小家伙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指,软软的,暖暖的。
那一刻,佩吉觉得心里空着的那块,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。
没人知道,如果没有这场跨越山海的相遇,倪春美会在福利院长成怎样的姑娘。
但命运就是这样奇妙,一张照片,一次远行,让海的两边有了牵连。
也让这个曾被遗弃在寒风里的女婴,在大洋彼岸有了一个叫 “家” 的地方。
和美国妈妈相依为命
佩吉来的那天,恰逢中国的中秋节。
阖家团圆的日子里,她和倪春美的命运,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在了一起。
七个月大的春美那时瘦小得很,小脸蜡黄,额头上因为总睡硬板床,还长着几颗脓疮。
佩吉抱起她时,小家伙怯生生地眨着眼睛。
那模样让她心里一揪,当下就打定主意:“就是她了。”
带回美国纽约州伊萨卡后,佩吉没给孩子改名字。
只是在 “倪春美” 后面加上了自己的姓,这在被领养的孩子里很少见。
她总说:“‘春美’是亲生父母取的,得留住,这是对他们的尊重,毕竟是他们给了孩子生命。”
春美从小爱跳舞,五岁那年,佩吉送她去学芭蕾舞。
可一场意外的失误伤了她的腿,医生说再不能跳了。
她难过得掉了好几天眼泪,后来试着转跳拉丁舞和交谊舞 。
动作幅度小些,却照样能让她在音乐里舒展,这个爱好,她一直保留到现在。
慢慢长大,春美发现自己和妈妈长得一点也不像:妈妈是白皮肤、金头发,眼窝深陷。
她却是黄皮肤、黑头发,眼睛圆圆的,鼻梁也不高。
“妈妈,我为什么和你不一样呀?”她仰着小脸问。
佩吉没瞒她,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旧盒子 。
里面是那件红色的婴儿肚兜,还有那张边角发脆的红纸条。
“你出生在中国义乌,刚生下来就被放在派出所门口,是妈妈把你接回了家。”
她轻轻摸着春美的头,“这些是你的根,万一将来你想找他们,总能用上。”
那一刻,春美小小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。
原来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?亲生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她?她哪里不好?
同学知道了,也会追着问:“你爸妈是不是不喜欢你呀?”
自卑像藤蔓悄悄缠上来。
看着别的同学被父母接放学,听着他们讲家里的趣事。
她总会躲在一边发呆,脑子里反复琢磨:他们到底为什么丢下我?
佩吉看出了她的低落,把她搂在怀里说:
“他们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。你看,他们给你取‘春美’,多好的名字,春天,美丽,是盼着你好呢。”
见春美还是闷闷不乐,佩吉写了首《母爱桥》贴在她床头:
“你看,” 佩吉指着诗句给她念,“两个妈妈都爱着你呢。”
那时的春美似懂非懂,只是看着纸上的字,心里那团又怨又乱的雾,好像悄悄散了一点点。
带女儿回中国寻亲
在倪春美心里,养母佩吉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博爱之心。
虽说两人没有血缘牵连,佩吉却待她如亲生女儿。
用无微不至的爱与呵护,让她在温暖的怀抱里慢慢长大。
家里没有美国爸爸,佩吉独自一人撑起了养育她的责任。
可她从没想过要独占这个女儿,更没让她隔断与中国的任何联系。
早在春美 5 岁时,佩吉就给她报了短期中文班。
让她早早触摸母语的温度,亲近那片出生之地的文化。
“妈妈总说,要尊重我出身国家的文化,得让我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。”
春美记得清楚,每年春节、中秋这些中国传统节日,不管佩吉多忙,从不会落下。
那天总会给她换上中国传统服饰,带着她去其他领养了中国孩子的家庭聚会。
一起包饺子、吃月饼,在异乡复刻着中国的节日氛围。
佩吉还找来介绍中国社会文化的书,让她从文字里认识故土。
她知道了 90 年代的中国,很多人骑着自行车穿梭街巷,餐桌主食多是米饭。
也了解到那时不少家庭生活拮据,有些父母遗弃孩子并非不爱。
或许是实在养不起,盼着孩子能被更好的人家收养。
还有些重男轻女的家庭,会狠心丢下女儿。
佩吉还找来了关于跨国领养的书,告诉她这样的故事在世界各地都有,中国也不例外。
随着了解渐深,春美慢慢读懂了墙上那首《母爱桥》的深意。
也愈发明白,能被美国妈妈领养,自己是多么幸运。
佩吉给了她优渥的物质生活,更给了满溢的爱,还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。
音乐、舞蹈、绘画,各种艺术熏陶从未间断。
爱她的人不止佩吉,还有外公外婆、爷爷奶奶。
表兄妹们也待她一视同仁,从没人因为她是领养的而另眼相看。
正是被这样的爱层层包裹着,春美长成了个活泼开朗、乐观自信的姑娘,眼里总闪着对生活的热忱。
想要找到亲生父母
在这个被爱包裹的大家庭里,倪春美一天天长大。
2014 年,18 岁的她高中毕业,顺利考入美国著名女校史密斯学院,主修数学专业。
而藏在心底多年的念头 —— 找回亲生父母,也在这时愈发清晰。
养母佩吉得知后,没有半分反对,反而满眼理解与支持。
她从不担心春美找到亲生父母后会疏远自己,就像那首《母爱桥》里写的。
爱从不需要比较,多一份牵挂,对春美而言或许是更完整的温暖。
这年暑假,佩吉陪着春美第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。
18 年了,从被领养离开到如今归来,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让她既陌生又亲近。
母女俩直奔浙江义乌儿童福利院 , 这里是春美被救助的起点。
她在这里做了两个星期志愿者,给福利院里的孩子送零食、讲故事。
陪他们做游戏,仿佛在弥补自己童年缺失的片段,也像在延续当年被善待的温暖。
随后,她们去了赤岸镇,那个她被发现的地方。
镇政府、派出所、福利院…… 能打听的地方都跑了个遍。
可关于她身世的线索,像被岁月吹散的烟,没留下一点痕迹。
甚至有工作人员说,当年从纸质档案录入电脑时,她的信息可能不慎丢失了。
期间也曾有几位当年丢弃过女儿的母亲来看她,可最终都没能对上号。
义乌电视台听说了这个美国女孩的寻亲故事,特意做了专题报道。
只是那时春美的中文还停留在简单对话阶段,说不清楚复杂的情绪。
全靠翻译一句句转述,沟通起来格外费劲。
第一次寻亲,终究是无果而终。
但春美心里,却对这个出生地生出了浓厚的兴趣。
来之前,她从书里读到的义乌带着几分贫瘠。
可亲眼所见的,却是国际小商品市场的繁华,是街头巷尾蒸腾的烟火气。
她暗下决心:一定要学好中文,不光是为了寻亲,更要真正走进这片土地的肌理。
回到史密斯学院,她在主修数学的同时,报了各种中文学习班。
听说学校有与中国大学的交流项目,拿到奖学金就能去中国。
她更是拼了命地学, 白天啃课本,晚上练听力,常常学到深夜。
2016 年夏天,大二的她拿着奖学金,来到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参加暑期交流。
2017 年大三时,又争取到去首都师范大学交流一学期的机会。
这下,她终于能和中国同学、老师直接用中文聊天。
听不懂就追着问,中文水平突飞猛进,没多久就能流畅交流了。
她爱逛北京的公园,看大爷大妈打太极、写书法。
兴起时还会拿起毛笔,一笔一划写自己名字里的 “美” 字。
她爱去茶馆看茶艺表演,在美食街把豆汁、卤煮都尝了个遍。
更爱泡在博物馆里,对着老物件的介绍牌看得入迷。
哪怕一知半解,也想弄清 “过去的人是怎么生活的”。
她去了天坛,登了长城,还跑到西安看华山、大雁塔和兵马俑,每一步都像在与历史对话。
交流期间,她又回了一趟义乌。
夜晚在街上闲逛,商店老板热情地招呼 “姑娘,进来看看呀”,路人会笑着对她点头……
这种在美国少见的热络,让她心里暖烘烘的。
她继续找线索,中国朋友甚至帮她联系上了当年把她送到福利院的民警。
可遗憾的是,依旧没有进展。
离开前,她特意去浙江迪安司法鉴定中心存了 DNA 样本。
“万一哪天亲人找来了呢?”她想,总要留个能接上的线头。
不放弃继续寻亲
三次跨洋寻亲,三次带着遗憾离开。
面对镜头时,倪春美坦诚地说:“好几次都觉得累了,想过放弃。可一想到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从哪来,就不敢停下。”
2018 年 5 月,她从史密斯学院毕业。
和多数美国年轻人一样,毕业就意味着要独立。
同学里有人被父母要求搬出去住,哪怕在家住也要交房租。
但养母佩吉没催她,让她安心住到找到工作为止。
2019 年,她入职哥伦比亚大学做实验室研究员,还计划着继续读研读博。
后来她从养母家搬出来,住处离佩吉有四五个小时车程,却总保持着频繁的联系。
那时她还盘算着,说不定哪天能来中国工作两三年。
生活看似稳步向前,寻亲的念头却从未熄灭。
2019 年 12 月,国内有人联系她,说可能找到了亲生父母。
还发来一张女孩的照片,说是她的 “姐姐”。
春美点开照片时,心跳猛地加速 , 照片上的人与自己眉眼太像了。
她赶紧发给朋友和养母,所有人都激动地说:“肯定是!哪有这么像的人?”
眼看圣诞节要到了,她觉得这是最好的圣诞礼物。
可 DNA 比对结果出来,终究是一场空欢喜:两人只是长得像,没有任何血缘关系。
那一刻,她的沮丧几乎要溢出来,觉得希望像被风吹得越来越远。
朋友劝她:“别只盯着义乌了,这些年中国变化这么大,说不定他们早就搬走了。”
2020 年 7 月初,她在国内社交平台发了条 4 分钟的中文。
镜头里,她用流利的中文讲自己的身世,讲这些年的生活,也讲心底的愿望:
“我现在过得很好,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常想他们在哪,过得怎么样,家里的孩子知道有个姐姐在找他们吗?一想到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,心就像被揪着疼。”
她特意说,自己完全能听懂中文,不用翻译。
还轻声对着镜头里的亲生父母说:“不管当年为什么丢下我,我都不怨你们。就想让你们抱抱我,收下我心里一直为你们留着的那份爱。”
传开后,网友和媒体都帮着转发。
有人说:“这么大动静都没动静,怕是不想认了。”
也有人猜:“或许有苦衷,知道你过得好,就知足了。”
更有人劝她:“养母把你养这么好,该好好孝顺她,亲生父母又没养过你。”
可只有春美自己知道,心里那点 “不完整” 是什么滋味。
亲生父母给了她生命,却让她在襁褓中经历遗弃的寒冷;
养母用十八年的爱把她焐热,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和挺拔的底气。
可物质再丰足,也填不满心底那点对 “来处” 的渴望。
就像老话说的:“怀山之水,必有其源;参天之木,必有其根。”
心要是没有栖息的地方,走到哪都像在流浪。
或许这就是她咬着牙也要找下去的原因, 不是要追究什么,只是想找到那个能让心安下来的 “根”。
两年过去了,亲生父母依旧没有消息。
但春美说,只要还有一丝可能,她就不会停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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